2011年10月5日

賽德克.巴萊-太陽旗

記得很多年前,曾經在網路上看到一則短片,影片下面的介紹說,有一個導演,他把所有的錢用來拍這個短片,希望大家資助他,他才能把電影拍完。

影片的質感非常好,一隊日本士兵走在森林中,突然遭受原住民的埋伏,影片的旁白是原住民語,看到影片時我非常興奮,台灣終於有人想拍像樣的電影了,但心理其實卻非常懷疑這樣的電影是否真的拍得出來。

三年前我媽告訴我他去看了一部很好看的電影,叫做海角七號,還說教會的很多婆婆媽媽都去看,大家都說很好看。我媽進電影院看電影這件事很讓我驚訝,過了不久,全台灣都在瘋海角
七號,票房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,那是台灣最賣座的電影。

去年年底,看到了賽德克巴萊的預告片,多年前的記憶再次被喚醒,沒想到,這部電影真的奇蹟般地被完成了,更沒想到,拍這部電影的人,就是創造海角七號奇蹟的~魏德聖。


身手矯健的原住民獵人,穿梭在原始的山林之間,狩獵山豬、水鹿還有山羌。只出現在遊樂園與書本圖片的原住民部落裡,如豐年祭一般熱鬧的婚宴。劍弩拔張的漢人交易所,部落之間零星的戰鬥,電影一開始就把我帶進了19世紀末的原住民生活中。

接著,日本人來了,一切都改變了,交易所沒有了,獵場沒有了,不能出草了,也不能紋面了。男的必須到山上去搬運木頭,被日本人欺負也不能反抗,驕傲的賽德克族一夕之間變成了次一等的人種。

但,日本人蓋了學校、郵局、醫院,生活變得便利了,從山上砍下來的樹被蓋成了霧社社區,部落與部落之間的衝突也減少了,至少,不用再擔心被出草了。這時後,賽德克的頭目跟族裡的青年,卻開始計畫準備要屠殺日本人來血祭祖靈.....


電影不同以往的抗日片,沒有日軍姦淫擄掠的畫面,台北城拒絕被日本統治,於是日軍進行掃蕩,原住民襲擊日本的鐵路調查隊,所以日軍鎮壓賽德克部落。日本警察會講賽德克話,與賽德克人通婚,給賽德克的小孩教育,即使劇中的反派警察蠻橫不講理,也不到需要殺人的程度。

電影看到一半,我們都迷惑了,我們開始尋找血祭祖靈的正當性,即使知道霧社事件,在看電影的時候,相信大部分的人還是希望莫那能忍下來,還是希望悲劇不要發生。

為什麼要血祭?莫那不講,我們永遠不會明白,我們偏向了花崗一郎的想法,被日本統治不好嗎?生活改善了,衝突減少了,也許就像花崗一郎講的,再過二十年,就換我們作主了。

這時莫那開口了,日本人帶來的文明改善了什麼?男的被迫搬運木頭,女的被迫幫傭倒酒,學校、郵局、醫院,這些東西對賽德克一點用都沒有,反而讓賽德克看見自己的貧窮了,再過二十年,賽德克就不是賽德克了。


在賽德克語中,賽德克的意思是"人",而巴萊的意思是"真正的",賽德克巴萊的意思就是真正的人。在賽德克的傳統信仰中,男子成年後會在額頭刺紋,之後必須出草,出草之後,會在下巴刺紋,女的則是要紡織,才能刺紋。

紋面之後,才算是成年,賽德克要紋面,死後才能過彩虹橋,回到祖靈的家。沒有紋面,祖靈就不會承認他的靈魂,不能過彩虹橋,只能遊盪在溪谷之間。

日本禁止了出草、紋面,讓賽德克人覺得他們死後沒辦法光榮地回到祖靈的家,跟祖先相聚。這是花崗一郎在忍耐的事,同時也是莫那在忍耐的事。


但莫那也知道:

"日本人比森林的樹葉還茂密,比濁水溪裡的石頭還多。"

反抗,就會滅族,就算族裡的青年不懂,但去過日本,看過日本飛機大砲的莫那卻比誰都更明白,一旦反抗,換來的就是全族滅亡。不反抗,賽德克就會消失,反抗,就會滅族,莫那被夾在兩難之中,只好每天裝傻喝醉,但不管喝多少酒,莫那都沒辦法讓自己看不見這兩者之間的矛盾。

賽德克的榮耀曾經像太陽一樣燦爛,而如今卻只能默默地當個次一等的人種,過去賽德克驕傲的習俗,被當做"未開化的"、"不文明的"行為,就連工作完喝點小酒,都會被當做是一種糜爛的表現。

沒有人尊重賽德克了,就連賽德克都看不起賽德克了,莫那在跟花崗一郎表明自己不會造反後,在溪邊看到了父親的幻象,他跟父親說,我把獵場丟了。父親沒有回答他,只是告訴他說:

"莫那,你臉上的刺青還是那樣的黝黑,你果然是個英雄...."

是的,賽德克的驕傲還在,從來沒有改變,莫那不再迷惑了。日本人比森林的樹葉還茂密,比濁水溪裡的石頭還多,一旦出草,就是滅族,但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,為了賽德克的尊嚴,他必須走上滅族這條路。


「二、三天後,我和媽媽回到公學校去找你,結果在校長宿舍的窗下,發現你的頭已經被砍掉了,我覺得很可憐,忍不住掉下淚來。....

媽媽想剪下你的指甲留念,但你的指甲沒有長出來。想剪下你的頭髮,你的頭又被砍了。11月3日,我們把你的屍體燒成骨灰,這時我更傷心了。就是到了今天,我想起你仍然會流淚。」

這是11歲受害者的小島重雄,寫來紀念他在霧社事件中喪生的弟弟。

回過頭再講講出草吧,出草就是獵人頭,在賽德克的信仰中,被斬首後的靈魂將會回到祖靈的家,在賽德克的觀念中,當我砍下你的頭,就代表我跟你的仇恨就消失了,你就會變成祖靈,從此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。

所以出草不僅僅是單純的殺戮行為,更有他的宗教意義在,這也是為什麼巴萬在殺女人跟小孩之前,講那些話的原因。



看到莫那那句"賽德克可以輸掉生命,但一定要贏得靈魂"時,讓我想起了一段往事。

10年前,有個朋友質疑我的台獨立場,他說:"為什麼你會贊成台獨,台獨就會打仗你不知道嗎?",我回答他:"這是信念,我要堅持台灣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。"

"那如果打仗怎麼辦?"

"那就打吧"我說"我可以失去生命,但不可失去尊嚴...."

Dr.西西爾克曾經說過:
"你認為人什麼時候才會死?被子彈穿過心臟的時候嗎?不對,染上不治之症的時候嗎?不對,
喝下劇毒香菇所熬煮的湯的時候嗎?都不對,是被別人遺忘的時候阿...."


"當個不滿足的人,好過於當隻滿足的豬,當個不滿足的蘇格拉底,好過滿足的愚者,如果豬或者愚者不認同,那是因為他們只知道自己的經歷"

""It is better to be a human being dissatisfied than a pig satisfied; better to be Socrates dissatisfied than a fool satisfied. And if the fool, or the pig, are of a different opinions, it is because they only know their side of the question." -John Stuart Mill

人的價值觀,決定了一個人人格的高尚,一般人認定最為重要的生命,一旦跟尊嚴、靈魂、榮耀放上了天平,只有你能決定秤桿該倒向哪一邊。


賽德克巴萊拍出了台灣山林之美,拍出了台灣最原始的文化,也客觀的闡述了曾經發生在日治期間台灣發生的史實,最重要的,傳達了莫那想要傳達的,關於賽德克驕傲的信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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